郁承泽观察到他表情有异:“怎么了?”
    这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了,也不是能瞒得了的事。
    贺宗平心思急转,面带苦笑道:“小女顽劣,跟谷梁泽华老师起了冲突,也不看自己才学钢琴两年不到,就放话要跟他赛一场。”
    郁承泽知道谷梁泽华这人,虽说也知道贺欢眠赢面低,但不妨碍他赞叹声:“勇气可嘉。”
    他不觉得贺欢眠有什么问题。
    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直面外界压力,做别人甚至不敢想的事。
    贺宗平本来还想大吐番苦水,这女儿有多倔,自己又多么不容易。
    郁承泽这话一出,他只能讪讪应是了。
    在他们去往大厅的时候,另一人也听到了这个消息。
    秦禹白洗了把满是酒气的脸,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正微微出神。
    他这是回来了?
    回到自己最狼狈的时候?
    狂喜、恼怒、不敢置信……
    正当种种激烈的情绪冲击着他的时候,两个男人边聊着边走了进来。
    “你说贺欢眠是怎么敢的?那可是谷梁泽华诶,去年他创作的那首钢琴曲《灵魂走私犯》,才因八度快速重复音和极高难度的双音交替,被收录在十大最难钢琴曲之一名录里。”
    “光是看现场就给我看得一愣一愣的,我都不敢想,怎么会有人敢挑战那个大魔王。”
    “那话怎么说来着,无知无畏?初生牛犊不怕虎?”
    “也是,听说她在读大学前一直是镇上长大的,估计知道个贝多芬就不错了,怎么可能知道谷梁泽华。”
    贺欢眠……
    他已经好久都没听过这名字了。
    秦禹白从遥远的记忆中将她翻找出来。
    他只依稀记得她好像很喜欢他,为他砸钱砸资源,费了挺多心思的。
    更重要的是,她的姐姐是贺漪。
    贺家的女儿,大明星贺漪!
    秦禹白紧攥拳头,扬起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。
    正在这时,他的手机响了起来。
    秦禹白瞥了一眼,看到来电显示的经纪人,心知肚明他是来催他陪那个老女人吃饭的。
    就因为她手上有一部热门综艺的资源。
    秦禹白想到那老女人,心底就忍不住一阵犯呕,偏还一点办法没有。
    全因为现在的他不仅被团里其他人排挤,被经纪人放弃,一个通告都没有。
    这综艺成了他绝地翻身的关键。
    不,不对。
    他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。
    秦禹白想到了贺欢眠眼睛一亮。
    虽然她在贺家不受宠,但是她身份在这儿,钱和资源只要她肯为他去拿,总归是拿得到的。
    就像上辈子一样。
    谷梁泽华……
    这件事他也记得,好像就是这次宴会上她被谷梁泽华当众打击后,一蹶不振,才给了他可趁之机。
    原来这件事就发生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吗?
    秦禹白再也按捺不住,也不管还等在包间的老女人,径自往那两个男人说的地方去了。
    “眠眠,你要是不敢比,我就跟谷梁先生说一声,他不会怪你的。”
    贺漪看似担忧的神情下,却是掩盖不住的幸灾乐祸。
    现在知道怕了?
    骑虎难下了吧。
    贺欢眠打了个哈欠:“再等等,这么点人,够什么的。”
    懒得装次逼,当然要人越多越好啊……
    贺漪以为她是在逞强,也不戳破她,乐得看她笑话。
    谷梁泽华对两人的话充耳不闻,正仔仔细细地用手绢擦着钢琴。
    熟悉谷梁的人,都知道这是他的习惯,每次弹奏前他都要这么跟钢琴单独聊一会儿。
    眼看人越围越多,酒店的安保都不够用了。
    贺欢眠戳了戳刚来的领班大哥。
    “你们需要人维护下秩序吗?”
    领班以为她是不满意现场混乱,一抹额头上的汗。
    “实在不好意思,贺小姐,我们也没想到围这么多的人,我这就打电话叫轮班的人过来……”
    贺欢眠摇头:“不是,我的意思是,你看我行吗?”
    领班以为自己听错了:“啊?”
    贺欢眠认真跟他讲道理。
    “你看你们这么一个个去安排效率多低,让我来,我只要说一句要是大家不乖乖听话、遵守秩序,我就不比了,他们一定听安排。”
    领班:“……”
    听起来好心动,是怎么回事?
    领班又看了看眼下焦灼的情况,试探道:“那贺小姐你……试试?”
    贺欢眠接过喇叭,装作不经意地问:“对了,你们要请临时安保的话多少钱?我这一个顶你们几个啊?”
    领班以为她在开玩笑,也笑呵呵道:“我们这边请维护秩序的临时安保,只要让人来,都是按天收费的,三百六一天,贺小姐你一个至少能顶他们十个八个。”
    贺欢眠谦虚摆摆手:“十个夸张了夸张了,折中一下算九个吧,三千二百四,抹个零,三千块怎么样?”
    领班听得一愣一愣的:“啊?啊!”
    贺欢眠满意了,打开喇叭就开始招呼了:“来,那边看热闹的朋友们往左面挪挪,把右边让出块,给新来的朋友们留个位置。”
    刚来的秦禹白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,就跟着人流移到了前排。
    他看到了贺欢眠,但又不确定。
    眉眼虽有些熟悉,但他从没看过她这般朝气蓬勃、鲜活灵动的模样。
    这是贺欢眠吗?
    他的疑惑很快在贺宗平的怒吼中得到了解答。
    “贺欢眠!你在干什么?”
    贺宗平来的时候,看到的就是贺欢眠拿着大喇叭欢快招呼的一幕,血压蹭地下突了出来。
    贺欢眠拿着喇叭,才不怕跟他比音量:“那边那位,请保持安静,有点素质,不要大声喧哗。”
    众人看向贺宗平。
    贺宗平一张老脸羞恼得通红。
    郁承泽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贺欢眠身上,骤地深沉了许多。
    同他一道来的罗特助虽因良好的职业素养没惊出声,但也难掩惊讶。
    “这不是白小姐吗?”
    除夕那天晚上,在老板回郁家老宅的途中,这白小姐就跟游魂似的,突然从个昏暗的角落钻了出来。
    司机避之不及,车祸就这么发生了。
    他还记得当他在车祸第二天,陪老板去看望这位小姐的时候,她坐在病床上,一脸真挚地说她叫白白。
    当时他还奇怪,怎么会有人叫这名字来着。
    再结合她的不告而别,现在看来那估计说的是拜拜的可能性更大。
    罗特助都有点不敢看自己老板的脸色了。
    正努力挣着三千块的贺欢眠还没发现债主已经找上了门,卖力地维持着秩序。
    贺宗平也终于穿过人群,挤到了贺欢眠跟前,闷头盖脸就是一顿骂。
    “你脑子被驴踢了?跟谷梁泽华比钢琴,你怎么不跟刘翔比跨栏呢?一天天的,还嫌不够丢人吗?”
    穆丽蓉则是一脸担忧:“是不是你哪里得罪谷梁先生了,要不去跟他道个……”
    贺欢眠轻飘飘地瞅她眼。
    穆丽蓉想到了下午发生的事,猛地顿住,不敢再说。
    比起他们来,贺元泽则务实了许多:“谷梁泽华的老师和我在国外读博时的教授关系不错,我去说,或许他能卖我个面子。”
    贺漪闻言,整个人都有些慌。
    她还等着贺欢眠比完去救场,要是不比了,那剧情还要怎么走。
    她心思急转:“哥,你要是有谷梁泽华老师的关系,那你能让他做我钢琴大赛的推荐人吗?”
    贺元泽忍不住皱眉。
    钢琴比赛跟眠眠被人非议,孰轻孰重,这一点她都拎不清吗?
    还没等贺元泽再说话,那头谷梁泽华已经擦好了钢琴,站直身,再平静不过地问道:“还比吗?”
    “不比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