影山十分暴力又专横地摇着我的肩膀,一边这样竟然还问出了什么事。
    事到如今再装睡下去也太不自然了脑浆都差点被他晃匀了。
    睡着了。我扮作刚刚睡醒的样子,慢慢抬起脸,装模作样看看手机上的时间,谁叫有人叫我等了那么久,明明还让我不要迟到来着。
    影山抄起胳膊,将手里的东西丢过来,沾着雨水湿气的伞落在手心,明晃晃的颜色像针一样扎眼。
    我摸了摸后脑勺有些潮湿的头发,快步追上他,发扬能屈能伸的特长,错怪你了,对不起。
    影山冷冷瞥我一眼,抄起放在过道的背包,踏踏朝前走。
    影山?我有些心虚地看在眼里,无可奈何地跟上,因为带了两个人的午饭所以很重哦,可以走慢一点吗?
    看到他稍微停顿了脚步,我才松了口气,不过只有普通的鲑鱼饭团。
    影山垂下眉头,似乎打算接过。
    呃,啊。影山的手指已经抓紧了单肩包,一番犹豫过后,我放开了手,影山一接过,就不着痕迹地换上了惯用手。
    毕竟那里面除了感谢用的两人份便当,还有大概五六七本要归还给图书馆的特装本,囤积了很久,感觉回去路过时一次性归还比较好。
    的确有点重吧?我是打算让他知难而退来着,结果影山直截了当地说:
    才没!
    哦哦好吧,我不带感情地棒读,真厉害。
    不知道影山是不是常来的,但看他轻车熟路的样子,实在和偶尔有下课的小孩投来好奇的目光这件事很是不搭。
    你是这儿的常客吗?
    之前是这个俱乐部的。
    似乎是为了印证他这言简意赅的回答,影山路过相片墙的时候特意驻足。
    照片墙的上方以平平无奇的手写圆体字写着北川小猎隼队,最开始每张照片的下方还写着照相的年份,再往后就越来越疏忽了,照片也贴得混乱起来,其中还混着一张不知道是谁贴在上面的排球教室学员募集海报。
    为什么是这个?
    因为离家近。影山定睛大概是在找他以前的相片,可以马上就打到排球。
    那不就和现在也差不多嘛。
    虽然找不到了,但这样看起来还挺有生活气息的
    影山还没放弃,指着还有注明年份的那几张,还有,因为爷爷也在这里。
    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,上面是头发花白的老人,两手各揽着一位站在前排的小球员,是这里的教练员?
    嗯,上面应该也有我们的合照。
    这之后我才知道,距离影山爷爷的离去已经过去了快要一年。
    在这一年的时间里,影山也依旧在打着爷爷留下来的排球。今年,我有幸见证乌野排球部一步一步向全国迈进,在愈发强烈的的执念的影响下,影山似乎将仅有的一点忧虑都尽数吞下。
    不过,会想回来这里一趟,是不是说明影山也有从未向人吐露过的不安呢?
    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,就像远行又归巢的鸟一样。
    不再找一下吗?
    影山撅了噘嘴,低头看看手里的排球,不要了吧,该练球了。
    或许是因为这样,打球技术很好的影山在这里还挺受小孩子们的欢迎,虽说是来练球的、用的也是角落的场地,能够精准击中矿泉水瓶的影山选手,一走下场就被孩子们团团围住。
    拗不过他们,影山用手擦过飞来的排球上方,朝着对面空荡荡的场地狠狠的一记重炮。
    这让本来就关注着他的孩子们更为兴奋,在叽叽喳喳的人群之中,抱着球的影山手足无措,我正好可以借此时离开一会。
    我出去一下。
    影山僵硬地缓缓点了点头,要去哪里?
    影山也稍微锻炼一下和别人相处,就从可爱的孩子们开始比较好,不是吗?我指了指通道的方向,窃笑着对他挥挥手。
    -
    寻找那张相片看起来很难,实际上也有些技巧,因为标明日期的间隔来看,一年大概会照三次,多半是根据学期的时间来拍摄的。
    照这样推算下去,就能大概估计出影山读小学时期的相片被挂在什么位置。
    半路开香槟这种事果然不可取。
    这一团糟的排序真让我想掉头就走,不过还是勉强忍耐住了。
    有幸被影像记录下来的回忆,如果不好好保存的话也会随着时光而消逝,有朝一日变成不被人珍惜的一页吧。
    在掀起某个覆盖着其他相片的一角时,站在角落里的、脑袋圆圆的影山飞雄适时出现,像是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拍到的,天真的笑容如同赤子。
    随着那张照片,周围的一串照片也浮出水面。影山的脸从陌生的稚嫩逐渐接近现在的样子,一下子将时间连成了串。
    你在笑什么?
    嗯?
    影山、又不止。他的手指还牵着一个小女孩,从他身后探出脑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