铛——
    他手中那把剑终于抵不住摧折,断在了青莲剑下。
    剑锋陷进单孤刀的肩胛,渗出血液。
    “拜你所赐,李相夷此刻躺在院中,是死是活尚未可知。”
    李莲花握着剑柄的手收了劲,后方传来喊杀声,他蓦然转身。
    四面八方围上来的各大派弟子群起而攻,刀剑相加织成一面网,仿佛要将他困死在里头。
    青莲剑嗡鸣一震,足下一踏身如鬼魅,顷刻将那数十人交织的网撕得粉碎。
    一剑破万钧。
    漫天血光,地上倒了遍地的各派弟子。
    李莲花衣上染红,剑尖滴血,站在横七竖八的各派弟子间,通身剑意烧透四野。
    笛飞声看着他,弯唇笑了出来。
    只觉得那双杀红的眼,惊人的漂亮。
    这才是李莲花,这才是笛飞声该追逐的剑!
    没有人想过,一个江湖游医会有这样的功夫。
    在绝对强大的实力面前,他们一个个形若鹌鹑,众派弟子看他的目光又惊又惧,那是一种打从心底里升起的颤栗。
    他们纷纷退却,有的甚至双腿发颤。
    “小楼昨夜又东风……”
    江停云喃喃了一声,这一剑她认得,当初李相夷就是用这一招,在角丽谯面前救下她的。
    她伸手沾染血污的手,一点点往院外爬出来。
    “这是李相夷的剑法……”
    “你为什么要帮着他,他金鸳盟屠我满门时你分明眼睁睁看着的,为什么!”
    她声嘶力竭的质问,眼中都是愤恨不甘。
    李莲花看着那面目全非的女子,已经记不清当初风陵剑派灵动娇俏的飞燕女侠是个什么模样。
    “江姑娘,你风陵剑派被屠,并非笛飞声授意,乃是由你与角丽谯的纠葛所起。”
    “你为何不去找她寻仇,要把所有的恨都算在笛飞声头上?”
    江停云咬着牙抬眼,一双眸子猩红。
    “他可是金鸳盟盟主,角丽谯带领金鸳盟屠我满门,他能撇得干净吗!”
    “若不是他,若不是他……”
    “当初李相夷早就一剑杀了角丽谯,哪会有今日,哪还有今日!”
    李莲花看着她,“江停云,你恨李相夷没能杀得了角丽谯,你又恨笛飞声救走她。”
    “你谁都恨,却唯独不恨痛下杀手的角丽谯。”
    “你真奇怪。”
    他很快又面露恍然,“噢,我知道了,不敢恨她。”
    “因你二人之间的纠葛导致满门被灭,你若恨她,便是恨你自己。”
    一句话剖白的,又岂止是江停云的内心?天下第一尚且不敢面对,一逃避就是十年,更何况一个弱女子。
    江停云心头狠狠一颤,她动了动双唇,说不出话来。
    好一张直指要害的嘴,仅仅一句话,便将她三年来不敢面对的伤口撕得血肉模糊。
    三年了,她连自裁的勇气都没有,她没有脸去见九泉之下的亲长。
    找上笛飞声,其实没想过真正能报什么仇,只求一死。
    见她不说话,李莲花又道。
    “这样,我给你指条明路。”
    “如今角丽谯已被金鸳盟除名,只身流落在外。”
    “你要报仇,先找对人。”
    他顿了一顿,又道。
    “你若还是要杀笛飞声,过了今日我不阻你。”
    “但今日,没有人能在我面前动他。”
    太久了,李莲花记不清角丽谯与这姑娘究竟是什么纠葛,谁对谁错,江湖上这样的事向来没什么定论。
    但今日讨伐笛飞声的几大派里,只有风陵剑派这一剑,笛飞声不算冤。
    江停云无力的垂下头,神色黯淡。
    李莲花抬起眼,冷冷扫过在场众人。
    “接下来,算谁。”
    慢吞吞的一句话,却叫人听出刺骨的寒意。
    唐青山最先受不住,噗通一声跪了下来。
    “李楼主饶命,那些事跟我们没有关系,我青山派只是受单孤刀所胁迫,不得不上山诛伐魔头!”
    “不然就是给我们十个胆子,我们也不敢公然与李门主对着干!”
    有了他带头,其他几派纷纷照仿,将单孤刀与门下龃龉一一禀明。
    是如何受他钳制,如何迫不得已为他卖命。
    如今单孤刀落败,他们便纷纷开始求饶,将罪责推在单孤刀身上,只求免于一死。
    他的剑太快,太狠,打散了所有人的战意。
    这漫山遍野的人在他手里,撑不过一炷香。
    李莲花回身看向单孤刀,他颓败的坐在山石之下,听周遭一言一语,落井下石。
    他只是笑,笑着笑着便咳了出来。
    他抬起头,不甘的看着李莲花,“我不明白,你到底是谁。”
    “这世上怎么可能,有两个李相夷?”
    这句话像是在问他,也像是在喃喃自语。
    李莲花回答不了他这个问题,他自己也不明白。
    这世上,为什么会有两个李相夷。
    单孤刀不甘心,李相夷本该受他掌控,任他摆布。
    敬他重他,将他视作最亲近的兄弟。
    他握着最尖锐的刀,知道扎在哪里李相夷会最痛,苦心孤诣数载,只等一刀将他斩落神坛。
    可现在,一切都成了空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