种溪犹豫一会,才压低声音道:“父亲,儿子看唐恪等人之意还是要南迁,割据东南半壁!我们种家护驾南征,自能保百年富贵,至于河北河南,若是守不住,那也只能放弃了!”
    种师道深吸了一口气道:“没想到我们种家世代镇守边陲的忠良将门,如今却成了为富贵而丧国失地的蝇营狗苟之辈!”
    种溪冷笑起来:“父亲,我们种家世代忠良,换来的却是像狗一样被驱逐出军中,王霖不死,我种家便死无葬身之地!”
    种师道长叹一声:“罢了。如今之计,也只能顺应大势了。你命人传信洛阳,我种家即刻变卖家资,准备迁移往杭州安置。”
    话音未落,有家仆匆匆进厅来报:“太尉,官家传旨,让相公速速进宫议事。”
    种师道一怔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两日前。
    西夏十万大军出麟府强攻保德军,保德军节度使、西军大将蒋耀坤率军溃逃,府州陷落!
    岚州西军守将见势不妙,也率军南撤。
    岚州也落入西夏人手上。
    如此种种,西夏已占关陕数州之地,遥逼太原。
    整个大宋西北,为之震动!
    几乎与此同时,完颜娄室于幽州发兵十万进攻河北,大军已至易州,距离河北边界不过百余里,河北震动!
    完颜宗干率军五万出西京大同,进攻雁门,被韩世忠所部阻于雁代关外。
    关陕失陷!
    河东危矣!
    河北危矣!
    雪片般的军报八百里加急传递往京师而去。
    所以,种师道被赵佶临时招进宫去,研讨的就是如何应变,干脆或者说讨论是不是应该立即南迁东南,放弃整个河北河南。
    宫里的秘密南迁动议却不必说,因为即便是要南迁也需要时间,不可能今日想起南迁,明天就能走,这是一项复杂工程。
    只是西夏人和金人先后入侵大宋,河东河北边防即将不保,金人终将南下的消息在京师传开,甚至朝廷意欲放弃河南河北南迁东南的流言,也传得甚嚣尘上。
    京师动荡,店铺关门,百业萧条。
    宗室、各家权贵高门都在紧锣密鼓做着逃离东京的准备。
    可有钱人和有权阶层可以跑路,南迁后他们照旧可以积攒一份殷实家业,可普通百姓往哪里跑?他们的身家性命都在京师,纵然小康之家,离京瞬时便一无所有。
    所以与朝廷想要跑路相对应的是,坊间百姓这些日子累积起来的愤怒、恐惧和绝望情绪,已经处在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节点上。
    权贵之家低价变卖田产家资,因为京师商贾也在跑路的计划之中,根本无人接手,所以各家出售的家资尤其是田产庄子,都不是白菜价,而是近乎白送的地板价了。
    最后,给点钱就卖了。
    能卖一点算一点,不然日后都便宜了金人。
    这其中,也包括最近惶恐不安的京师韩家。
    王霖出事,齐国和韩嘉彦两口子闻讯一病不起。
    现在韩家掌家做主的是韩嫣的父亲韩恕。
    汝阳侯府。
    一个白衣女子飘然进府,花荣亲自来迎。
    多时不见,慕容婉儿依旧国色天姿,只是明显风尘仆仆人清减了不少,韩嫣一时情怀激荡,忍不住垂下泪来。
    慕容婉儿与韩嫣相拥而泣,又旋即与诸女相见。
    其实她来东京已经有两日了。
    这两日,她暗中操控渤海商号在东京的分号大肆收购东京权贵出售的店铺、庄子和宅邸田产,据不完全统计,目前东京城中的不动产,至少有八成到了她的手上。
    听闻韩家在城外6个庄子,千顷良田,城中十余店铺,居然打包出售,价格为两千贯钱。
    韩嫣目瞪口呆,面色羞愤,极为难堪。
    这还是慕容婉儿看在韩嫣的面上,没有往下压价,不然,可能一千贯钱韩家就出手了。
    慕容婉儿轻道:“姐姐不必难受。危难之时,人各顾各,其实也属于正常。
    韩家也算讲情意了,还派人要接姐姐回府,甚至还提出说让翰儿也去韩家,随韩家一起南迁。”
    韩嫣掩面哽咽道:“婉儿,莫要再说了。来人,去传话给韩家,就说奴已嫁入王家,是王家的媳妇,生死都在王家,绝不会拖累韩家。此事,再也休提。”
    诸女便上来安慰韩嫣。
    花荣在旁听得诸女所言,他略一沉默,缓缓道:“王妃,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。”
    花荣是花蕊的兄长,韩嫣诸女对他也颇敬重,韩嫣闻言抹去眼泪抬头道:“兄长请讲。”
    “我意,为防万一,今夜立将翰儿几个孩子转移出城,保护在城外庄子上,就算是王妃你们也不必留在城中,府上就让花蕊、三娘和完颜公主坐镇便是。”
    韩嫣等女心中一震。
    已经到了这一步吗?
    花荣的声音虽然温和,但谁都能听出他话中的决绝,这显然是在做最后的打算了。
    韩嫣颤声道:“兄长,若是如此,奴留在府中,请兄长保护各家姐妹和孩子们出府!”
    赵福金皱眉反对:“这怎么行,姐姐必须先走!”
    第435章 王霖抵京!
    一夜之间,东京就乱了起来。
    街面上,数十家粮店被哄抢,还有不知多少家权贵府邸在夜间遭遇近乎明火执仗的入户抢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