什么英国留学回来的愣头青,三言两句就给他绕进去了。论忽悠人的本事,他是厉害。但唯独有一人清醒,还给他甩脸子,就是里面那位。
    他轻声走进病房,看见里头漆黑一片,床上躺着的人似乎已经入睡。秦淮川余光扫向床头,盯着摆放的水果篮子,将其提了起来。
    孟庭许翻身转过来,被角掉落,声音糊糊的:“青松,谢……谢,苹果。”
    秦淮川停顿了一下,拉起被子一角,准备给他盖上。
    他偏头去听。
    “苹果......很好吃。”
    很柔软的语气。
    秦淮川捏紧水果篮子,嘴角抽动,狠狠摔下被子。
    出了门,将水果篮子扔给护兵。
    护兵以为是秦淮川犒劳自己,傻傻笑道:“嘿嘿,谢谢监督奖赏!”
    烦得慌,睡着了还念着冷青松。
    苹果究竟有多好吃?
    秦淮川越想越气,凶道:“把它给我扔了!扔得越远越好!”
    护兵拿着苹果的手僵在嘴边:“......是!”
    晚风轻柔,他提着水果篮子来到医院堆放垃圾的地方扔了进去。
    可惜了,那么美味的苹果,怎么就给扔了。
    第十九章 胭脂
    夜色弥漫,街道空无一人。
    秦淮川在医院受完气回了公馆,范文生出门迎接,见他一脸不愉快,赶紧叫人把车停好。家里仆人从车上搬了七个箱子出来,迅速走进大门。
    范文生这边已经打点好一切,晚上要向他汇报工作。
    跟着人上了楼,管家说已经烧好水,故等在浴室门外伺候着。
    秦淮川摘下手套,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放在鼻子边闻了闻。心烦地扔到一旁,大概是闻出了一股烟味。
    管家要捡起来,秦淮川立马说:“要不得,把衣裳扔了吧。”
    管家呆愣地点点头,这衣裳是好料子,还是专门从上海定制的,扔了实属有些浪费。
    范文生在一旁瞧出点秦淮川的意思,说:“老徐,去扔了吧。这衣服穿不得第二次了,味道实在刺鼻。”
    管家笑一笑:“是,我也瞧着有股子怪味儿。”
    说完,正要离开。
    秦淮川忽然推开浴室的门,围着浴巾,头顶抹着白花花的泡沫,说:“车上搬下来的箱子,明日你送去青云路孟宅。”
    接着“哐”地一声关上门。
    管家看向范文生,问:“副官,什么箱子呀?”
    范文生摸了摸下巴:“我也不知道,去看看?”
    俩人下了楼,到了客厅。
    管家拿着小刀划开纸箱,刚打开就闻见一股浓浓的果香味,掀开垫在上面的报纸一瞧,塞得满满当当的苹果。
    他伸手盖上,嘘了声:“这么多!全是苹果!”
    范文生抿嘴:“爷倒是想一出是一出,这么多人家也吃不完。要是明天他不要,你还得搬回来。”
    管家哎哟道:“那怎么办?还搬吗?”
    范文生抱着手臂想了会:“搬呀。”
    反正这差事没落在他头上。
    第二天一大早,医院来了话。
    说孟庭许办了出院,自己在门口叫了辆黄包车回家去了。
    秦淮川坐在饭桌上边看报纸边喝着豆浆,几位太太互相看了眼,又听传信的站在一旁说:“依照您的吩咐,撤了护兵,没人拦他。”
    柳眉烟咬着手里的鸡爪,忽地问:“就这么让孟先生走了,不要紧吧?”
    苏敏敏试探性地说了句:“孟先生算是有些倒霉了,我应该看好小少爷的,不然也不会伤到了人家妹妹。换做是我妹妹受伤了,我也生气的。”
    赵娴翻了个白眼,撂下话:“你们非得揪着这一件事情不放是吗?我说了百八十遍,他妹妹又不是我家真真踢的,要怪就怪那头畜生去。我就说别在后院养些没用的东西,也不值几个钱,还天天叫人搓洗马皮子。何况川儿......不是已经教训过真真了吗?还要他如何?本就是个外人,你们现在反倒是胳膊肘往外拐!”
    这个女人一旦不讲理起来,谁跟她呛一句她都能把白的说成黑的。
    秦淮川耳朵刺疼,又翻开一页报纸。
    听差的等各位太太都说完了,才继续道:“还有,早晨送去的那七箱苹果被退回来了。去的时候孟家二小姐在家,一个字都没说,反正就是不要。”
    赵娴一听,幸灾乐祸地说:“呵!看吧,这就叫白眼狼!好心送去的东西,人家不要,还给退回来了,多没面子。再说,不光是他妹妹,孟先生不是因为川儿中毒了吗?人家兄妹二人当然不干了,又不傻,反正跟我家真真没关系。”
    话音一落,众人面色僵硬,全都看向秦淮川。
    默了会,赵娴冷不丁又开口道:“这下好了,弄生气了吧?谁惹的谁赔不是去,真真的课还没上完呢,你......你怎么也得让他把课补完再走。我怕再换一个家教,真真又要哭闹着不学,他老子回来我没法交差不是?你说呢?秦大少爷?”
    说时,秦淮川终于放下报纸。
    脸色铁青,长长的睫毛猛然抖动,眉间紧锁,看样子是气得要发火了。
    柳眉烟放下手中的鸡爪,尬笑着起身,说要回房间补个回笼觉。
    跟着,三姨太四姨太五姨太也跟着起身,闪出客厅,只剩下还在闷头喝鲍鱼粥的赵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