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边飞着白色的鸟, 云层压得极低, 空气中弥漫着咸湿的气味。整个景象透出一股压抑的氛围, 密云不雨, 似乎将有一场暴雨降落。
    果然,画面一转, 雨便下了起来。
    孟庭许感觉身体忽地摇晃起来,他急忙伸手朝四周抓去。胡乱地一摸, 好像握住了什么东西。画面渐渐被打开, 乌青色的天空,暴雨中, 自己正处在一艘南下的货船上。他急忙看向身后,一望无际的大海深处,一个巨大的漩涡即将要把船体卷进去。
    货船开始旋转,他趔趔趄趄地往前走,身子不受控制的开始左右摇晃起来。孟庭许心里一跳,急忙喊道:“幼芝!幼芝!”
    四处寻找了会,都没看见孟幼芝的身影。
    这船要沉了, 可是孟幼芝还没找到。孟庭许焦急万分, 大声呼喊:“幼芝,你在哪儿?幼芝——”
    秦淮川是被一声又一声呼喊惊醒的, 在他醒来的一瞬,范文生也从病房外急急忙忙走了过来。
    “爷!失踪的船全都回来了,不仅回来了,还有一艘锈迹斑斑的货船即将临靠在码头。”
    秦淮川哪里听得进范文生的话,回头对他吼道:“快去叫医生!他醒了!”
    范文生一愣,瞟了一眼孟庭许,急忙转头跑去找医生。
    孟庭许双眼被蒙着,意识还未恢复清醒,嘴里依旧喊着孟幼芝的名字。秦淮川握紧他的手,心急道:“庭许,别怕,我在!医生马上就来了,你等等,马上就好!”
    德国医生带着助手风风火火赶了来,几个人围着孟庭许开始检查,弄了好一会。检查完毕他才走到秦淮川跟前,脸上露出喜色,道:“奇迹啊!真是奇迹啊!上天!他居然醒了!”说着,信奉上帝的他,立马祷告起来。“病人情况恢复得比我们想象中要好,你调来的那些药十分管用,脑子是没什么问题的,意识和记忆也在,只要后续养好伤口便没什么大碍了。不过……这眼睛,现在没办法做判断。起码要等两个月后才能拆,能不能恢复光明,就看那时候了。”
    刚听见他说孟庭许身体恢复得不错的时候,秦淮川是开心的,结果又听见他眼睛有可能恢复不了光明,瞬时又垂下头伤心。
    直到医生走后,他站在病房门口迟迟都不敢进去。
    孟庭许躺在病床上,受伤的眼睛感觉不到一丝疼,除了看不见以外,觉得自己身体上并无不舒服的地方。
    他回想起冷青松刺向自己的一幕,蓦地抓紧床单,试探性地喊了一声:“淮川?你在吗?”
    秦淮川听他叫自己,赶紧走了进去,一把抓住他的手:“庭许,我在这!我在这里!”
    当握住他的手的这一刻,孟庭许的心落了下来,紧紧捏着秦淮川的手指。沉吟一会,说:“我没听你的话,你会不会怪我?”
    秦淮川赶紧摇头:“不是你的错,我该跟着你的。”
    孟庭许顿了顿,嘴唇抿紧。心里不确定地问:“后来真的是你来了?”
    秦淮川情绪低迷,难过道:“对不起,我来迟了。”急忙又说:“我叫医生给你打了止疼针,你别怕。”
    孟庭许嗯了声,随后便不再说话。
    秦淮川见他这般不肯言语,心情七上八下的,徒然一抖。
    “你觉得可好了一些?”
    “嗯。”
    “要不要吃点什么?我让人煮了清粥。”
    孟庭许说:“不要。”
    秦淮川又紧张起来:“那要不要换点别的,家里做了红豆粥。”
    孟庭许依旧说不要。
    见他也不肯吃喝,秦淮川伤心起来,坐在床边低着头一言不发。
    躺在床上的是他就好了,要这么折磨他,还不如都让自己受着。想到这里,又恨又心疼。对孟幼芝愧疚,对孟庭许愧疚。情绪慢慢涌了上来,秦淮川盯着孟庭许的眼睛,一瞬就红了眼眶。
    孟庭许看不见,只能用耳朵去听。
    等了会,也没听见秦淮川再说话。一时奇怪,便伸手去摸他。手在空中晃了两下,边抓边问:“淮川,你还在吗?”
    秦淮川看着他的手,再也忍不住,眼泪漱漱地流了下来。“我在。”
    声音哽咽,带着一丝哭腔。
    孟庭许手上一滞,疑声道:“你哭了?”
    秦淮川赶紧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身上,否认道:“没有。”
    孟庭许的指尖顺着他的衣裳往上摸,摸到下巴时,就已经觉察到一股湿热的眼泪淌入自己的手心里。秦淮川一向不轻易落泪,他唯一见过的那次还是他伤心的时候。这次,又是为自己伤心。
    孟庭许替他拭去眼泪,苦笑一声:“不得了了,你怎么又哭了?等会叫外人看见了怎么好?”
    秦淮川听完,一头扎进被子里,眼泪就跟决堤似的,又要忍着声音,又要整理自己的情绪,哭得十分难听。
    孟庭许又道:“别的不说,我现在还真想看看你是什么样子,也好笑笑你。”
    秦淮川抹了脸:“笑罢,都是我不好,才叫你成了这样。”
    孟庭许说:“淮川,我们无法预知事情的发生,既然现在已经成了这样,无法改变结局,那便坦然面对吧。”与其活在后悔当中,不如看开点,至少他很庆幸自己没在那天晚上死去。
    孟庭许继续说:“我饿了,想喝你说的红豆粥,能不能劳烦你帮我盛一碗来?”